![]() |
|
EN/中文 |
《白》——来自解放军歌剧院的加拿大现代芭蕾
2009年8月28日至29日晚,以加拿大的著名现代编舞家、先锋女艺术家Nadine Thouin的现代舞组诗《白》(White)为节目主体的、由北京当代芭蕾舞团的年轻舞者所奉献的主题为《棱镜》的节目,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歌剧院实现了 历史性的全球首演。这次首演无论对当代中国的艺术风景,还是对当代世界的艺术图景来讲,都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事件,它具有着某种标志性的意义,并将一种颠覆 性极强、
又极富形而上精神的肢体语汇与视听观念牢牢地植入了这个时代的视界正中与神经中枢。
现代芭蕾舞蹈《白》(White)这个作品的前 后共有六个长短不同的章节所有机组构而成,每一个章节(分别为3~5分钟左右的时值长度)既被有效地串联在一起而服务于一个统一的意志与标题,又各自独 立,
具有分别不同的个性、锋芒与特质。这个作品是先锋影像、现代芭蕾、现代史诗音乐、行为艺术与光效艺术的一种多维度融合,具有极强的前沿性、实验性与张 力感。就作品理念与编导概念及其投射出的观念来讲,
为近年来国际所罕见,它在编舞、音乐与影像这三个元素方面,均达到了国际的顶级水平,它们似三颗闪烁着 璀璨光芒的宝石,在共同幻构着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现代气象与精神图景(至少就其音乐与影像这两个元素来讲,
均比电影《蓝·白·红》中的音乐与影像水准要高 级得多)。
整个作品首先由影像切入,影像则由国际标准宽幅的宽银幕所投射的先锋作品构成。
贯穿第一个章节首尾的,是剧场后台 与视界相垂直的宽银幕上所萦绕、翻转不息的黑白画面。画面由充满底片特殊效果的人的冷漠表情罩满。此间,银幕上一两个这样突兀的黑白人头一直处于紧盯我们 并同时又被我们所翻来覆去的紧盯状态。
触动心灵的是,影像中的人头,除了眼睛偶尔微微眨动有一到两次让人感到还具有某种生命气息之外,始终呈现着一种漠然 而冷酷之状;与这一到两颗僵硬地处在死寂空间中的黑白人头特写相交叠的,是一缕缕飘荡不息的黑色狼烟;与此同时,
十多个舞者在影像前面一直呈现着一种在十 分规范而理性中又不时杂糅着不合音的动作与动态,从而与其身后的影像世界形成着扣人心弦的虚实关系与空间关系。这幕场景中,舞者们所呈现的更多地是一种造 型而非动作,
舞台所透出的更多地是一种观念而非实物。
在第一个章节戛然终止于一片漆黑之后,第二个段落是以一束暖色强光投射在舞台右后的一 朵在优雅、修长的蓝茎上呈放射状绽开的、类似梵高之生命欲念的黄色花朵的这种视觉情景而开始的。其时,七八个男女舞者围拢着这朵分别透着真假信息的花朵垂 首默默地踏行或潜行,
并呈现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冥想状态;与此同时,另一束耀眼的光芒投射在了舞台左前侧的两个舞者的优雅而凄迷之舞姿上。两束光下的两组舞 者各自诉说着各自的孤寂诗意,并行不悖,相得益彰;此时此刻,影像则处于空白与缺席状态。然而,请注意,
此刻的空白与缺席并不意味着乌有,它同样具有内 容。静息的银幕在前景的一些暗淡光效的映衬下,而呈现着一种令人心醉神迷的深灰色调,从而又在呈现着一种极为古雅、极富底蕴、极为幽邃的意象。
第三个章节是一个过渡,旨在形成一种对比与张弛关系。
第 四个章节是整个作品的一个高潮。本章节由极具命运感的定音鼓的敲击开始,尔后整个气氛又一直为一种紧张而颇富某种战场节奏的军鼓的持续滚奏所牢牢统摄;与 此同时,由群舞所组构成的变幻不息又不失秩序的现代造型洋溢着一种幻梦的激情与精神的爆发力;
此时此刻,处在群舞前景、舞台最前沿的,是三个行为异常、状 态奇异的女孩:一个女孩在用浸满鲜血的双手不住地蹂躏着另一个无助的女孩,须臾,那个被蹂躏的女孩的整个身躯不少部分便被鲜血染红。在发生这一异常行为的 同时,第三个女孩则手持一个电吹风,一直直击着此幕情景,
并且舞台后侧的巨大银幕背景上,也间或呈现着血淋淋的女手,血淋淋的女性脖颈与胸腰及群舞不息的 画面。一瞬间,我们蓦地顿悟过来,原来那个手持电吹风的女孩,其实端着的是一架造型奇异的摄像机,银幕上的一切就是由其现场拍摄而同时投影在上面的;此幕 场景中,
视觉元素十分之繁多,观念信息十分之驳杂,场面调度十分之浩大,空间关系又十分之多维化,无论是对编导、现场舞者、幕后操作人员,还是对观者的心 智与感官之接受可能与限度来讲,都是一种极大的挑战。统而观之,此幕场景仿佛在透着这样的观念与信息:在松弛中潜含着激情与癫狂,
在血淋中又编织着序列与 理性。
第五个章节纯粹是一个由3D影像所构成的没有舞蹈只有影像的插曲。画面上,随着一缕扭曲、冷寂的黑纱随风掠过,但见巨大的背景银幕 上,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既似机器人、又似外星生命的男女难辨者,在其恰好置身的某个特定地域做着一系列难解而晦涩的行为,
整个画面的基调为透着些许深度 黑绿的单色调。这个章节是一种类似于某种战略缓冲式的存在,在幽静而迷幻的喘息所营造的抒情调子中,预示着某种暴风骤雨的即将罩临。
果然, 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章节,随着十六名舞者的集群狂舞,气氛骤然被推向了最高潮,并一直持续地保持着这种紧张而颤抖的高潮而步向终结。此前的一切,仿佛都是 旨在为了这一最高癫狂时刻的最终到来的一种漫长铺垫与准备,这幕场景中,
现代舞蹈语汇被得到最大限度的强化与张扬,现代舞蹈的对抗性与穿透性的魅力被得到 最大程度的彰显,以至于整个舞者的动态与状态令人荡气回肠、心律奔放、狂迷不已而持久难忘!特别是三个年轻的男舞者们的极具张力感的舞动之姿,大概可以说 是瞬间彻底复活了马蒂斯的百年梦想,
并使一种史前的凝聚着神力、神秘感应及酒神意象的斑驳岩画之一切,瞬间化为了活生生的动人图景!此幕场景的舞蹈语汇与 舞蹈精神的表征与特点是:在左冲右突中释放着巨大的快意;在正反旋转中瞬间点燃着激情;在虚实变化中营造着时间之弯曲;在狂野投射中抒发着诗意的理性。
《棱 镜·白》这台节目之整个舞蹈作品,既承袭保留着传统芭蕾的造型精萃与迷人风韵,同时又将其有机地置于现代舞蹈的狂躁之河与冰冷之流,藉古典中的现代潜质与 现代中的古典神韵,从而将两者完美地统一、融汇在了一种如诗的心灵风景之中,
进而为充满了恶俗与丑陋的当今世界面颜烙下了一个鲜赫而富于强烈造型感的冷峻 印记。就《白》这个作品而言,美中不足的是,十六个男女舞者中,仅有三个男舞者接近达到了编导所意欲传递的真正意图与观念,其他大多数舞者显然始终不晓知 自己缘何要舞动,
致使作品所期盼达到的表现力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尽管如此,编舞的概念、影像的语言与音乐的表现力所折射出来的综合意念与信息,却是不 言而喻的,是极具魅力与光彩的。
越过《白》这个最后总时值约为30分钟左右的单个作品,就整台节目(由《烁/Luminous》、《地图 /Map of Me and you》与《白/White》构成)而言,体现并完成编舞理念与作品观念的北京当代芭蕾舞团的水平却是亟待提高的,
因为前两个节目实在有失水准,甚至愧对 观众,这跟编舞、监督、音乐的刺激等因素都有极大关系。而反过来,同一群演员、同一个舞台、同一种灯光与音响条件,能完成好最后一个作品,却不能完成好前 两个作品,无论如何都是应予以深刻反省的。
这种情形,除了跟前两个作品的编舞与音乐之不足直接相关外,还跟这种不良现象直接相关:那就是现代舞演出的一般 规律都历来都是最后一个节目才很好,前面的节目一般都很不好,这种现象似乎已经约定俗成。正是出于这种恶俗之作祟,致使此不良现象一直大行其道,
并愈演愈 烈。呜呼,何时现代舞才能勇敢地摒弃这一陋习,而在前后表现中实现一次自我颠覆呢?
北京当代芭蕾舞团是北京初绽的一朵现代舞奇葩,女舞者们的形体条件与芭蕾功底都相当良好,男舞者们的潜在激情与力量也不乏其有。目前,该团首先应注重的,显然不是技术问题,而显然是观念与精神问题,他们需要明白:自己缘何要投身于现代舞蹈?
— Chen Shui / Art Director, Beijing,2009